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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 | 咱双峰人的青树坪米粉——陈皖民

2025-08-26 10:19:56 冷水江市融媒体中心 陈皖民

咱双峰人的青树坪米粉

陈皖民

前些年在常德读书,常逢课业暂歇的周末,我总爱踱步至水星楼街市最喧腾的角落,一解口馋,久而久之,竟也成了抚慰游子孤寂的一剂良方。在人声交织的巷口摊档前,买一碗热气蒸腾的青树坪米粉,那滑韧的米粉、红亮的辣油、浓白的骨汤,总能让我在远离故土的异乡,尝到一丝熨帖心脾的暖意。

热闹的水星楼街市里,“双峰刘记”的灶火总是最早陪伴晨曦的那一簇。伴着蒸腾的白雾,那股子直往人鼻子里钻的骨汤醇厚与红油泼辣子的焦香,霸道地唤醒了沉睡的味蕾。许多晨起赶工的熟客们,脚步也会被绊住,不由自主就拐进了那方小小的店面。汤锅旁,刘老爷子永远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褂,天光未透亮他便挽起袖管,守着翻滚的大锅。烫粉时他总念叨:“滚水烫三遭,米粉才有魂”,看客们瞧他舞动那长柄竹笊篱,只觉得这老爷子手上有股子绵绵不绝的巧劲。伴随着雪白的粉条在沸水中倏忽沉浮、忽舒展,又利落地被笊篱捞起,带着“哗啦”水声和“滋啦”一声撞进碗里的脆响,那些眼里早已腹内空空的食客们,大多会按捺不住喉结处剧烈的滚动,买上一碗热腾腾的米粉。

谈及米粉,讲究粉条的柔韧与爽滑。刘老爷子老家和我是邻居,闲谈时他曾提起他家粉坊每日午夜便要开磨,历经十多道繁琐工序方能成就那独一份的顺滑口感。做青树坪的米粉,讲究古法手作,精选的上等早稻籼米淘净浸透,石磨悠悠转动,乳白的米浆便如绸带般淌入木桶。沥醪、蒸浆、摊凉、切条,每一步都马虎不得。初蒸成的粉皮要摊在竹匾上透风晾至半干,让米香凝实、韧性初成,随后才利刀切丝。那切好的米粉根根分明,需得在阴凉处再经一夜“回形”,方能达到最佳的柔韧度。这米粉要滑而不烂,韧而不硬,才算合格。我最爱看刘老爷子烫粉时的光景,只见他长笊篱在滚汤里一探一提,雪白的粉条便如银龙摆尾般腾起水雾。为保证粉条受热均匀,笊篱需在沸水中三沉三浮,眨眼间那玉带似的米粉便服帖地卧进了陶碗,吸饱了滚烫的骨汤精华。

如果说米粉是青树坪米粉的筋骨,那么这汤头便是它的灵魂。灶火舔着陶瓮底时,筒子骨与老母鸡架沉入瓮底,清水漫过,任其滚沸翻腾。待血沫撇净,文火慢煨,骨肉中的精髓便丝丝缕缕地析入汤中,醇厚的香气悄然充盈着整个灶房。接着投入几块拍松的老姜、数段干椒,再添上一把双峰山野特有的紫苏梗,山林草木的清气便与骨肉的浓香缠绵交织。煨炖足四五个时辰,汤色已如琥珀般清亮诱人。这时,成就青树坪米粉风味的点睛之笔来了——泼油。灶上另起小锅,滚烫的菜籽油浇入盛满辣椒粉、花椒末、芝麻粒的粗陶海碗,“滋啦”一声,红浪翻滚,辛香霸道地炸裂开来。这滚烫的油辣子需得稳准狠地浇入熬好的骨汤里,红油瞬间漫开,辛香与醇厚猛烈碰撞、交融。这一步极考验掌勺人对火候与配比的拿捏,稍有不慎,辛烈便会压过鲜香。此时汤头已近完美,临出锅前再撒上一撮翠绿的葱花,一瓮浓香霸道、层次分明的汤头方算功德圆满。

还记得幼时,家中若要做米粉,那便是灶房最热闹的光景。阿婆负责推磨滤浆,阿公守着蒸灶把控火候,而我和阿姐则围在石磨边打转,总忍不住伸出指头,偷偷蘸一点刚蒸好,还温热的粉皮塞进嘴里。当一碗碗滚烫的青树坪米粉捧上桌,宝玉似的粉条卧在琥珀色的浓汤里,艳红的油辣子、翠绿的青蒜末点缀其间,还未动筷,那霸道的香气,哪怕平日里不稀罕美味的人也会食指大动。

待我急不可耐地挑起第一筷子米粉,只觉粉条柔韧爽滑,仿佛挂满了骨汤的醇厚与红油的辛香,每一口都裹挟着霸道的鲜辣滋味。最妙的是,汤头里油辣子辣而不燥,香气直冲天灵盖;筒骨熬出的精华鲜得透骨,豆皮的柔韧吸饱了汤汁,脆嫩的花生粒在齿间蹦出清爽,一口下去,各种浓烈与鲜爽在舌尖上擂起了激昂的鼓点。当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,嗦着米粉,额头沁出痛快的汗珠,家长里短的谈笑混着吸溜声在堂屋内回响,那一刻,满足的暖意比这碗滚烫的米粉更早一步,渗进了骨髓里。

记得离乡赴常德求学的前一天,奶奶天未亮就守在灶前,特意为我下了一碗米粉,说是怕我念想这口家乡味。幸好,学校后街这间挂着“双峰刘记”招牌的小店,同样用它浓烈滚烫的油辣子香气熨帖了我的乡愁,每回心里发空,我总要进店里,让那碗泼着红油、浮着花生粒的米粉,狠狠烫一烫舌尖和胃。

如今,一个人淌过许多地方的河,看过许多地方的景,“南甜北咸东辣西酸”的口味都尝了尝,但这粉,还是好双峰这口,毕竟这粉已经在心底有了记忆,常带我回到最想去的地方。

作者简介:陈皖民,笔名陈橙成,湖南双峰人。作品散见于《星星》《新教育》《山西晚报》等数十家纸媒刊物,有作品在美国、加拿大发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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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冷水江市融媒体中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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