散文 |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——刘朝霞

花儿为什么这样红？

刘朝霞

眼前的这片花海，星星点点，姹紫嫣红，整齐地排列于倾斜的山坡上，细瞧时，每一株都有着低矮的枝干，狭长的叶片，红色的花朵点缀其间，如身段娇小的美人儿，秀丽，娴静。一阵风吹过，漫山遍野的花儿摇曳身姿，飘飘欲仙。仿佛千万只蝴蝶翩然起舞，又好似澎湃的海浪在轻轻涌动。花海间，铺设着长长的赭红色栈道，前来观赏的人们，欢笑着，跳跃着，歌唱着，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激情与喜悦。不远处的一方圆石上，“玫瑰爱情海”几个红色大字，诠释着这里的浪漫和美丽。

5月的这个夏日，我站在高高的山岗，俯瞰着这片浩瀚的花海，和其他游客不同的是，我有点不知所措，更确切地说，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甚至有些怀疑我是在做梦，直到瞥见不远处，那条长长的落款为“市作协党支部”的横幅，我才相信不是在梦里，脚踩的这方土地，确确实实是锡矿山，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。

对于锡矿山，我并不陌生，那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，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矿山办事处。刚刚踏上锡矿山这片土地时，第一印象就是山高弯陡，偏僻荒凉。起伏不平的山坡上、沟壑里，蛰伏着一排排平房和高高低低的烟囱，听说那都是些炼厂和锑矿，山脊上几乎看不到花草树木，黑色和黄色是主色调，没有一丝生机。

记得有一次去辖区的一个居委会，当吉普车拐过几道急弯，经过一个大厂区时，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，让人瞬间呼吸困难，几近窒息，司机连忙把车窗玻璃摇上去，往外望时，几个大烟囱吐出的滚滚浓烟，在凛冽的寒风中张牙舞爪，整片天幕都被染成了乌青色。同事告诉我，这是锡矿山矿务局刚刚建成投产的锌厂，可以为公司增加不菲的经济收入。效益是上去了，可是环境呢？在这样的地方上班，那些工人的身体健康怎么保证？附近的居民又怎么办？我在心里暗暗质疑着。

虽然在那几年中，锑价一路飙升，有不少矿老板一夜暴富，赚得盆满钵满，但整个矿山地区，在我的印象里，是灰色的，苍凉的，缺乏生机与活力的。随意堆放的废矿渣，四处可见的裸露的矿洞，肆意排放的一缕缕黑烟……矿山，就如一个被婴儿过度吮吸的母亲，贫瘠瘦弱，营养不良。

而今，故地重游，却是今非昔比，恍若隔世，曾经以黑黄为主色调的矿山，如今的调色板上五彩斑斓，不但增添了漫山遍野的绿，还拥有了一片城区都很难见到的玫瑰花海！短暂的惊喜过后，一个大大的问号悬于心头，因为长期的污染和过度的开采，矿山大部分地区土壤酸化、重金属含量严重超标，一般绿色植物很难存活。究竟是一只怎么样神奇的手，能够创造奇迹，扭转乾坤呢？

参观的最后一站，是锑冶炼厂。厂区内，烟囱高耸，白雾缭绕，机器轰鸣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，是院子里草木葱茏、绿意盎然的花圃。黄灿灿的金鸡菊昂首挺立，绿油油的铜钱草娇柔可人，还有颜色各异的玫瑰、火红艳丽的石榴……绕行至办公楼左侧，十几级整洁的台阶赫然在目，两旁的不锈钢栏杆外，粗壮的藤蔓和高大的月季蓬蓬勃勃，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。站在台阶上，解说员讲述了发生在这里的一个动人的故事。

前年的五月初，员工们无意中看到，花丛里多了一个精致的鸟巢，里面还躺着几枚小小的鸟蛋，鸟妈妈飞出飞进，精心呵护着她的成果。这一发现，让全厂职工奔走相告，欢呼雀跃，要知道，冶炼厂附近，由于空气质量不佳，一直是鸟不拉屎的地方，小鸟前来筑巢安家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。于是，大家对这个鸟巢高度关注，全厂动员，为了让鸟妈妈安心孵蛋，特意拉起了封条，经由台阶的洗手间暂时禁用，还安装了高清摄像头，随时观察鸟巢的动静。大家都自告奋勇地当起了“鸟爸爸”！虽然不久后的一个深夜，鸟妈妈不幸被大蛇偷袭，鸟蛋成功孵化的愿望落空了，但这个事件，成为爆炸性新闻，中央、省、市电视台争相前来采访报道，因为它折射的，是矿山地区生态环境变好的讯息，昔日乌云笼罩的鲁尔区，如今成了鸟鸣啁啾的大花园，怎不令人振奋，令人动容！？

冶炼厂党委书记，一个高大的汉子，娓娓道起了锡矿山这些年转型发展、打造绿色矿山的经过。他说从2010年以来，在冷水江市委、市政府指导下，锡矿山致力于废水废气废渣治理，通过产业结构调整，主动淘汰了一批高能耗高污染产业，并投入巨资进行环保设施改造和生态修复，打造了锑行业绿色发展示范企业，先后获得了“国家级绿色矿山试点单位”、湖南省“环境信用等级合格企业”“全国首家无尾矿山”等荣誉，正是通过这一系列的举措，才有了现在天蓝地绿、生机勃勃的矿山新貌，才有了今天的“花园式厂区”。

花儿为什么这样红？在锡矿山采风的一整天，我都在思索。锡矿山是一片红色热土，红色基因代代相传。红军长征时路过这里的六天六夜，留下了军民融合鱼水情深的佳话；1949年9月，九名战士为了解放锡矿山地区，浴血奋战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，矗立于北区的革命烈士纪念碑，镌刻着他们永载史册的丰功伟绩。花儿为什么这样红？是因为她融进了烈士的鲜血，渗透进了赓续传承的红色血脉。花儿为什么这样红？是因为市委、市政府和锡矿山践行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的理念，铁腕治矿，重拳出击，将生态治理放在首位，长此以往，才有了这满目的葱茏，才有了这片鲜艳夺目的红色花海！

欣欣然告别矿山，那一片花海，一直在脑海间挥之不去。以至于整晚，我都做着一个玫瑰色的梦，那种体验，无比美好。

作者简介：刘朝霞，湖南省作协会员，冷水江市作协副主席，毛泽东文学院第8期学员，在《湖南文学》《小小说选刊》等各类报刊发表作品百余篇，出版个人文集《坐看云起》。

作者：刘朝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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